一条狗，一匹马，一本书，一只杯子（你会喜欢他的，一定的）

2016-03-06 商务印书馆

1570年，37岁的蒙田弃官，回到他位于法国西南部多尔多涅以北几英里的城堡。直到逝世，他写了23年，留给我们一本《随笔集》。

蒙田的随笔是最早对西方文学中的人的意识做持续描写的文章，曾对莎士比亚等作家产生了很大的影响，即使在今天，也仍在指引着人们去理解为什么蒙田会是文学家、哲学家、社会观察家和思想家。

一向高傲的尼采这样评价蒙田：这个人和他的文字，真的增加了活在这世上的乐趣……如果必须要回到那个时代，我想自己也能够安于在一个有他存在的世界里生活。

蒙田从始至终地提醒我们，如果有珍视的朋友，就该常常见面，如果疼自己的孩子，就该陪他们一道进餐，如果爱一个人，就该彼此靠近，伴在身边。

关于自己、朋友、动物、旅行，关于生命……如果你也想再次真切地触摸生命，就像福楼拜给一位抑郁的朋友写信说的：“读蒙田吧……他会让你心情平静……你会喜欢他的，一定的。”

一、关于自己

被病痛折磨的时候，我就想，让我念念不忘并因而留恋生命的，是一些多么微不足道的原因和事物啊；失去生命，在我心里引起的艰难和沉重感，又是由一些多么微小的元素构成的啊；对于这样一件大事，我的所思所想，又是多么的琐碎；一条狗，一匹马，一本书，一只杯子，每一样东西，都让我心中牵挂。
我们永远不能安居，总是舍近求远。恐惧、欲求、希望，不停地推动着我们奔向未来，使我们无暇感受和思考当下，一心只想着将来甚而死后的事。
我跳舞时就跳舞，睡觉时就睡觉；独自在一片美丽的果园里散步时，我的思绪偶尔会在别处，大多数时候，我会很快把心思引回到散步上，回到果园，回到这独处的甜美，回到我自己身上。
所有人都向前看，至于我，我却把视线转向自己内部；我只同自己打交道，我不断地观察、审视自己，我品尝我自己。

蒙田（1533-1592），法国人文主义思想家

关于友人

想见朋友，是想在身体上跟他们靠近……因此，把友情视为纯精神上的关系，与身体无关，显然是个错误；友情的精神方面，可能会受到种种限制，但身体上的吸引和联系，则无时不在。友情既不单纯是身体的关系，也非单纯的精神关系，但又不是两种关系的简单合并。

关于偶然

关于死亡

当我只把死亡作为生命的终结，从普遍的意义上去看待它时，我是持着一种无所谓的态度的。在整体、抽象的角度，我不在乎死亡，但死亡具体的细节，却让我苦恼。一个仆从的眼泪、一件要送人的再也用不着的衣服、一只熟悉的手的触摸、一句普通的安慰话，都让我难受，甚至流泪。

关于动物

我跟猫玩的时候，焉知它不是也在跟我玩？我们做出类似的怪相互相逗弄；我可以选择玩或不玩，它也一样。
妨碍人和动物交流的，为什么一定就是它们的缺陷，而不是我们的？人和动物无法相互理解，责任究竟在哪一方，尚难论定，因为我们对动物的了解，并不比它们对我们的了解更多；我们说它们是低级生物，出于同样的理由，它们完全也可以认为我们才是低等的生物。
自命神圣，让自己孤立于其他数不清的生命之外，对本属他的同类和伙伴的动物以主宰者自居，任意编派，全凭己意认定他们的能力。人有什么样的智力，能知道动物内心的隐秘活动？又通过它们和我们的哪些区别，做出了结论，认为动物就是愚昧无知的。

关于旅行

我认为旅行是一种有益的活动。接触以前没见过的新事物，能让心灵保持活跃；不断地接触各式各样的生活、想法和风俗，感受人的性格、体态无时不有的差异，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学校……能更好地塑造人生。
他们最应该带回来的，是关于各地风土人情的知识，最应该做的，是借着与不同的人物交往来打磨我们的心智。
我们称那些人野蛮，就和我们把大自然在正常的进程中，自行孕育出的果实称为野果是一回事；实际上，真该称为野蛮的，是那些被人为的手段改变、偏离了常态的东西。

关于生命

能够调转方向，把交情和友谊投注到自己身上的人，不妨就这么做吧……让他抚慰和照料自己，最重要的是，他要管好自己，尊重和敬畏自己的理性和良知，不至于犯了错误，还心中无愧。

（以上摘自《触摸生活——蒙田写作随笔的日子》）